奶奶

凌晨一點十三分，313號C床位上，奶奶的呼吸十分急促。坐在奶奶旁邊，我一直望著奶奶，不懂得什么時候奶奶會離開。老實說，其實我心里面是十分害怕和無助。今天從吉隆坡趕回古晉，奶奶的情況不是很樂觀。奶奶現在需要靠呼吸器來維持她的呼吸，喉咽肌已經失去功能，奶奶已經失去吞咽的能力，所以左手插針，靠點滴維持身體的基本能量與營養。今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在醫院裡陪伴著奶奶，我、Kak Tom、奶奶、我的Presario還有九把刀的《媽，親一個》。

一點四十分，護士小姐來幫奶奶量血壓和吸痰。奶奶的脈搏太弱了，機器測不了奶奶的脈搏，所以護士小姐只好先幫奶奶吸痰，過後才用傳統的血壓機，但是還是徒勞無功。奶奶的四肢確實是腫脹的無法探測到脈搏，也真是為難了護士小姐。

護士小姐們剛剛離開，病房頓時又安靜了起來。我在想，是不是當護士小姐們知道我也是醫生的時候，開始有點壓力呢？若是這樣的話，倒是歹勢啦，我不是要加重你們的壓力啦！

老實說，我不像我表面上那么堅強，但是我不能屈服於無助。因為爸爸和叔叔們，所以我必須堅強。家裡只有我比較清楚醫學名詞，也只有我經過專業的醫學訓練，所以病理上都是由我和醫生護士們了解後，再用常人的詞句解釋給爸爸和叔叔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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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從小就是個閨秀，是陳家的大小姐。在日軍占領馬來亞的時候，為了避免被掠為慰安婦，下嫁給她的表哥-我的爺爺。奶奶有六個孩子，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們個個成家立業，四代同堂，唯獨女兒沒有出嫁。五十來歲，還是單身一人。雖然曾經有醫生律師追求過，但是爺爺和奶奶因為視姑姑乃掌上明珠，所以對這些男生們的要求十分高，也比較挑剔。姑姑很多時候再回想當年的時候，都會無意中埋怨她的單身乃爺爺奶奶所致，難免對他倆佬偶爾有點意見。

奶奶是個十分傳統的女人，她的一輩子就是一個家庭主婦。嫁給爺爺後，奶奶相夫教子，一心一意做一個好太太、一個好媽媽，我們孫子出世後，立志做一位好奶奶。我自小就是奶奶帶大的，爸媽因為工作的關係，所以讓爺爺和奶奶帶我和姐姐。媽媽在剛剛來醫院的路途上告訴我，我第一次扔開奶嘴的時候，就是奶奶在我奶嘴上動手腳的，奶奶在我奶嘴上抹上了辣椒耶！奶奶，你也未必太狠了吧，我才兩歲不到也。不過我不怪你，要不是你當初的狠心，我一定一直吸奶嘴，那么今天的小馬肯定是隻哨牙馬啦。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裡，有很多個第一次，原來我這么多的第一次給了奶奶喲！第一次劏魚、第一次煮飯、第一次炒菜、第一次縫衣服等等，我日常生活技能的第一次都是奶奶一手傳承的，只怪我學藝不精，什么東西都學個半桶水，差勁！

記得曾經在收拾舊相片的時候，看見了一張奶奶在喂我吃嬰兒食糧是的照片，奶奶好溫馨、好溫柔。媽媽告訴我，奶奶常說我很會踹搖搖椅，一上一下的好像在騎馬似的，很可愛。奶奶還說長大後，我一定很會到處跑動的。奶奶真的是神通也，長大後我到處跑動，離開家鄉到外頭上大學、畢業後留下來工作，工作的性質需要我到處去，印尼、中國、臺灣、伊朗、巴基斯坦、孟加拉、英國、荷蘭、希臘等等，在家的時間十分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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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奶奶的眼睛突然張得很大，一直望著天花板，呼吸開始變得很淺。我趕忙握著奶奶的手，叫著奶奶，但是奶奶沒有回應。心裡冷了一下，時間快到了！拿出了手機，簡單的傳了一個短訊給爸：Grandma's breathing is getting very shallow. You better come now! 十分鐘不到，爸出現在病房大門，小叔也在爸到後的二十分鐘趕到。其他的叔叔和姑姑卻因為前些日子一直在照顧奶奶而累得聽不到手機嚮。換小叔和奶奶告別，爸還在努力得聯絡他的弟弟們。

四點，護士小姐進來要幫奶奶清理口腔，看到奶奶的呼吸似乎停了，愣了一下。我想護士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時間到了，她趕緊聯絡值班的醫師，并帶著心跳儀器進來。四點零九分，奶奶吐了最后一口氣，終于獲得解脫，回天家與爺爺相聚了。爸和小叔的臉色很難看，傷心透了，但是卻強忍淚水。醫師在檢查奶奶的眼瞳和心跳後，終于宣怖死亡時間。我強忍心中的悲傷，但是心裡卻哭得不堪人樣。姑姑和其他的叔叔們隨後趕到，卻看不到奶奶最後一次，紛紛都在床邊流淚。

奶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其中一人，在奶奶的呵護和關愛下，我成了一名醫生(獸醫也是醫生好不好！) 奶奶一直感到很炫、很高興。每每看到我回來探望她的時候，患有老人癡呆的奶奶總會記得我，然後在我親吻她的臉頰的時候，笑得十分燦爛，話也說得十分多。現在奶奶不在了，雖然說我們大家都從奶奶起伏不定的病情中解脫，但是我卻是很想念奶奶，很不習慣沒有奶奶的日子，生命中的點點滴滴都帶著奶奶的回憶。奶奶的回憶會一直跟隨著我，因為對奶奶的回憶，也帶著奶奶的祝福。